海边记事五十 香与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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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《苍梧晚报》总编辑王绪年
枯躁的生活不等于海边和盐场人不爱美。生活在香花丛中的人们也有另一番需求。爱美和需求在一定条件下形成了默契的交换，这在以前的老家可以经常见到。

    时到五月，也就是杏黄麦熟的季节，盐场和海边能见到的绿色还是老三样，观音柳、海英菜和盐蒿，倒是小鱼干逐步多了起来，什么沙光鱼干、黄鲚鱼干、小鲥鱼干，还有白米虾干，家家都有好多，自家吃不了就经常送亲戚朋友。而此时，离我们六七里路的山区，栀子花开遍了家前屋后，杏梅子挂满了枝头。这花，这杏，山上人卖不出钱又吃不了。他们知道海边和盐场缺少花和杏，我们也知道他们少的是海货。于是，每到这个季节，山上的亲戚就会挑着花和杏子下山来，盐场和海边的人也会到山里去走动走动。

    我们王姓在山上亲戚多，大多是表亲，平时很少来往，到了五月就会有亲戚下山来，且多在早饭后到。一看到有人挑着篮子来，大家都会出来辩认一会，是自家的亲戚，便主动迎上去，客客气气的领到家里。有时，山上的亲戚会几个人一起来。亲戚一般挑着两只篮子，每只篮里放上半下杏子，上面盖着刚摘下的栀子花。花还带着叶，杏上连着枝，新鲜得还带着露水。男孩子则先拿上几个杏子，连洗都不洗往嘴里放。吃多了海鲜，很少吃水果的我们，多数像猪八戒偷吃人参果，没品出什么味就吃完了。姑娘们，女人们既喜欢杏子，更喜爱栀子花。她们会将已开的花戴到头上，藏在身上，每走到一处，栀子花的清香，栀子花的高雅，都会引人耳目、沁人肺腑，这在缺花少绿的地方，显得十分引人注目。她们视没开的花果朵为珍宝，或放到碗里让花慢慢开.或放到篮里暂时收着。

    山上有个表亲，我小时候去过。他家住在半山腰，家前屋后的山上，有杏树，有栀子花，还有竹子和一些杂树。到了春天，满山的绿色如翡翠，新开的栀花像白玉，郁郁葱葱，鹅黄嫩绿，吸口气都感心旷神怡。他一般在春秋两季下山，有时听到招呼，比如要木头或竹子，会随时送下山。在春天他会给我们送来花香和杏子的酸甜。到秋天，他又会我们带来红叶和成熟的木棍。有年春天，他像以往一样，挑着栀子花和杏子下圩来。刚到我家，姑姑婶婶们就将篮子团团围住，不一会栀子花就不见了。我乘她们拿花时，也抢了几朵。可就这几朵花，我被她们说了好长时间。她们说，你已经脱了花绵袄，取了银项圈，剃了福娃头，都快是男子汉了，还爱花要花的，不成体统。就这么一说，在以后的日子里，我再也不敢沾花的边了。山上的亲戚还是喜欢我的，他们要走时，家人会找些鱼干虾干给亲戚，我在旁边，不知道大人的意思，会不停的拿，巴不得将家里的鱼虾干都给人家，事后老是挨批评。

   这样的事，一来二往，在我们老家就形成了规矩，只要山上有亲戚来，就知道得到什么送出什么。到了五月前，家家都准备一些鱼虾干，就是自家没了就饭的咸菜也不会去动一下。有年，家里连续几天没吃鱼虾，本想可以吃鱼干，不想给大人吵了，他们说，我们天天吃，少吃一顿不碍事，要是山上的亲戚来了，拿什么给人家呢。后来一想，还真是个道理。

   听说在徐圩一带，他们的亲戚多在灌云，亲戚之间交换的多数是海货和山芋干。

   以往的以货换货，我想是各取所需。花和杏就不了饭，鱼和虾美不了人。这么一交换，闻贯了海货味，一点点香味都是求之不得。对花香和杏香习以为常的人，能吃到海货当然是另有一番美味在心头。这样的道理，马克思早就说过，可没举过这样的例子。我怀念，怀念这样原始又带有亲情的货物交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