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边记事四十四 沙滩练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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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《苍梧晚报》总编辑王绪年

沙当纸，竹当笔，不用买，不用擦，时间长了就能练得一手好字。这是海边沙滩当年赐与我们的另类书写法。在沙滩上，多少人练就一手好字，多少人成为书法家，我没统计过，但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受益者。

记得爱赣榆后期，我们学校开始复课，我那年是四年级。上课不久，老师叫我们写作文，看我钢笔字比一般同学写得好，老师当时就断定说，你小子天生会写字，好好写，长大了一定靠写东西吃饭。

天生？别人还以为是真的，我当然心中有数，那是沙滩给我机会，那是长年练出来的呀。

那时，有支好钢笔是每个同学的最大愿望，可却没有几人买得起。一支破笔用了又用，蓝水用完了，还要用水洗下，再坚持用几天。字贴更是没听说过，全靠自己想和去看。有句老话，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穷人的孩子点子多。也不知谁发明的，有两种练字法慢慢在我们中间传开。

一种是练毛笔字不用墨。那时盐场的生产工具大部分是木制品，各种木板多得是。我们几个同伴就带上便宜的毛笔，到大木板前，拿出学生字贴。一切就绪，就各分一段，用毛笔沾着海水，在木板上写字。这办法还真是好，衣服不脏手不脏，不像在学校写毛笔字，手、衣服，脸上全是黑墨。还不浪费，这边写了那边就干了，就是写个半天，到最后板上还是干干净净。有的同伴写写就跑去玩其它的了，而我有时一写就是半天。这也是大人们希望的，他们说我们这是正经玩，除了吃饭就不会喊着回家。

还一种写法，按现在说叫硬笔书法。十多岁的孩子最喜欢玩沙子，什么挖沙河，堆沙塔等等，但这些对于海边的孩子早就不稀罕了。我们来到海边的沙滩上，有时比谁写字大，写字好，写着写着，大家觉得在沙滩上写字很好玩，字也越写越好看。在以后的日子里，一到沙滩，就找细竹片或芦苇，把一头弄细点。然后找片海水刚退去的沙滩。太干的沙滩太松，写起字来没劲。太潮湿的沙滩水多，刚写就被水淹没了。海水退去一会，沙紧水不多，写起来有劲，还能体现笔锋。有了这些经验，我们去海边玩，或者去推虾皮，尤其在等待海水退潮时，都要找片沙滩练字。

我们练字最好的字贴是看和记，就是到处跑，看谁家的门对写得好，看好的就多看会。有时别人扔掉的报纸也会拣起，上面有好看的字就留着。这样去找“字贴”，有时也会惹麻烦的。有次，我和个同伴去另一个圩子，可能这个圩子有文化人，门对比一般人家写得好，就每家挨着看，见有报纸还躲躲闪闪的拣起来。这很像现在小偷踩点的样子，结果给人逮到一骂不算，一定问是哪个圩子的，家长叫什么，老师叫啥名。当我们说明来意后，人家才半信半疑放我们走，弄得我们好没面子，好扫兴。

一天两天，一年两年，我们坚持了好长时间。沙滩给了我们书写的原料，贫穷给了我们练字的智慧。钢笔字、毛笔字大有长进。也就是五年级吧，我这字就派上了用场。平时，邻居家有什么信要写的，就叫到我。年三十，就更忙了，一个上午都要用来写门对。

参加工作不久，一直在车间学徒。一次偶然的机会，领导发现我字写得好，就多次叫去抄写批判“四人帮”的大字报，这一抄就从此告别了车间和厂，到公司做起了宣传干事，那年我才二十一岁。

最近，当我和一些同事聊起沙滩练字时，他们告诉我，盐场的年青人一是字写得好，一是篮球打得好，那是因为打篮球和练字在盐场太方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