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边记事九十五：刻梭子

admin

作者：《苍梧晚报》总编辑：王绪年

一片薄薄的竹片，能成就我梦想。一把小小的刻刀，能刻出理想的织具。在少年的暑期，我们经常用灵巧的双手和刻刀，雕刻出种种织网工具。

    捕鱼离不开网，织网离不开织具，这是千年以来的不变定律。时光晃到了七十年代初，网仍靠织，线仍靠买，织网的工具城里有卖的，我们离城远，大多靠自己做。这样，会不会做织网的工具，就成为你织网捕鱼的最前道功夫了。

    在老家，织网的工具主要有两种，一是梭子，二是网榜，也就是网棋。它们有大有小，大的赶上小尺长宽，小的如牙签长细。网榜做起来比较简单，找来竹片，取有一柞长，宽细根据需要取舍，做好了再用砂纸打磨一下就成。这梭子就复杂得很，在竹片上方先刻出细细的梭舌，将梭舌两边和舌头上面雕空，然后把梭头刻成导弹头似的，把尾部刻凹进一块，最后用砂纸磨光滑。这时，一把很漂亮的梭子便算刻成。

    说起容易做起难。在海边和盐场，竹子还能找到，刻刀就难找了。开始初学，我们用的都是刻铅笔的小刀，有时也用断了的小钢锯条，可刻着刻着，一不小心，不是将梭舌刻断，就是将梭眼刻裂，费了半天工夫结果一事无成。后来我们就想到了自己做刻刀。

    盐场粗铁丝有的是，它就成为我们做刻刀的好材料。想做刻刀了，就找来根粗铁丝，取下半尺长，用斧头将一头砸扁，再用錾子把一边錾去一块，使其有刻刀的形状。粗活做完了，就将刻刀放到磨刀石上，沾着水慢慢磨，只磨一会，刀口、刀尖就锋快。为了刻大小梭子方便，我们有时要连做几把刻刀，放着备用。

    有了刻刀，在竹子的选料上也有讲究。这做梭子的竹子，要下水不涨离水不裂，又不能是腐竹。就是说，新竹容易进水裂开，腐竹没用几下就会断。这就要找下水时间不长，经过水泡而不腐，晒干了还不裂的半新竹子或竹片，或者是刚用不久的竹签为好。所以那时，我们要刻梭子了，就去盐廪旁找断了的可用盐签，不影响盐业生产，还解决了刻梭原料。要是遇到特别认真的工人，可就难了，就是断了的盐签也不会让你拿走。

    刻刀和原料解决了，就看刻手的耐心。刻梭说不上心细如发，性似绣女，却也一点马虎不得。三心二意、马马虎虎，刻不成梭子还会自讨苦吃。我刚学刻梭时，以为自己刻过陀螺、木枪，有时精力不大集中或走神。哪知就这一走神，刀尖就到了手指上。手破了不像现在有创可贴，一贴就好，那时要贴上火柴皮或撒点乌骨粉，再用布包上，大罪受不到，却要耽误事情。有时，梭子就要刻好了，一个不小心，梭裂了或梭舌断了，又会前功尽弃。手不知破了多少回，竹片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根，靠着反反反复复的练习，终于能刻出像模像样的梭子。

    那一天吃过中午饭，我就在饭桌上摆开工具，要刻把捕虾皮网的小梭子。这种梭子有两根牙签粗，与大号的梭子形状没什么变化，但所有的东西都要缩小很多，不仅考验人的耐心，还要看人的手艺是不是到了火侯。比这梭子大点的已经会刻，也刻成了好几把。我在没什么人干扰的屋里，先是选了几根细竹片，用笔画出线条，先刻梭舌。梭舌刻好了，再慢慢去掉多余的部分。也就半个小时，一把补虾皮网的小梭就刻好了。接着又用砂纸轻轻磨磨，用豆油纸擦擦，梭子是又光又滑。母亲看了，还经常拿给邻居看。她们都说我刻的梭子俊而好用，说我是左撇子巧而聪明。其实，雕刻小梭子的成功，全是许许多多血和时间、竹片换来的，世上可没有靠点小聪明就做成细活的好事的。

    不过，当拿着自己刻的梭子，上满线，在网上轻盈的飞梭走线，那心情，是再舒坦不过了。别人就是拿金梭银梭也不会换的，这就叫再好的东西还是自己做的好。

    制刻刀和刻梭的经历，为我以后做木工打下了别人难有的基础。七十年代中期，分配到造船厂做木工，学习木工活虽然时间不长，却进步不小，磨刀锉锯，打个小橱子，很快就会。直到现在，家里刀钝了，经我一磨就快。我想，小时候的苦没白吃，那点小手艺也没白学。现在想来，这是钱难买的经历